过年 (2019)
第五个不在家的新年,其实还蛮热闹。
一群异乡人围着一锅辣汤,也算是沾了点新年的喜气。在这个不怎么过年的地方,倒是借着春节的理由活出了点炊烟味。
离开家后,味蕾成了心尖。我给贪吃找了个借口。我说外卖是家的味道。但我怎么吃都觉着落了空。肚子甸甸的,心里却像一碗没淋浇头的阳春面,少了些该有的味道。所以我觉着,我想念的年味大概与吃的其实无关。我想念的是厨房门缝中冒出的热气,是外婆在厨房里里外外捣弄小菜的身影。我想念的是吃完饭和爸妈散步聊天聊地,是外公点燃鞭炮后奔向我的样子。我想念那围在圆桌旁吃饭的人呐。我想过年,想吃一碗淋了浇头的阳春面。
突然想起小时候吃蟹,那是热腾腾的新鲜。虽然大闸蟹的季节跟过年也搭不上边,五个人围着一个冒着烟的锅,也像是过年了。其实对于吃蟹这件事,我记得的不多。仔细一想,还真回味不出蟹的鲜美。但我记得,我的碗里总有盛好的蟹黄和剥好的蟹腿。我记得外婆会蒸一锅五只蟹,外公会摆一桌五碟醋。其余的片段就如玻璃上热气般模糊。天冷了,厨房一闹腾,就可以在玻璃上写字了。
现在每逢年底,我还是能吃着蟹。假期回家第一天,外婆从冰箱里掏出她给我藏的宝贝。有甜有咸,十足有上海人的味道。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外婆的招牌酱油蟹。那是被冷藏温存的幸福,是对旧时光的回味。而我这个人也就这么点嗜好。回和味,就过年了。
酱油蟹的味咸,得佐着白粥吃。白粥平平淡淡,而我五味杂陈。看着依旧在厨房里忙活的外婆,我却像个客人无法参与其中。好像我只是看了部老影片,看完了这段我还得起身离开。可他们哪儿也没去。他们留在了同样的厨房间里,做着同样的事。他们大概是在等我回家吧。可我什么时候回家呢?我剥着蟹的时候就会想,我什么时候还能在家里过年呢?我对未来充满了打算,却忘记了这种简单的日子。一个屋檐,一个冒着烟的锅,和一个等我回家的家。
所以我想过年,大概是因为想家了。
我想过年,其实是想在家里过年。是想吃外婆做的浇头面。
热腾腾的。那才叫个津津有味。
已亥年正月初四